【莫强求】选择（四）
*改了标题，是之前的《日不落》
*感觉之前的第四章有些OOC，于是关掉重置了，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刘培强中校，休眠舱即将着陆，临时组网预计将于着陆后半小时内失去支持。为确保您的安全与完整，MOSS需要将您迁移至一台550W主机内。此过程可能会引起您的不适，请您确认已做好准备。”
舷窗上还保留着那位“刘培强中校”作为人类时用白色油性笔画出的一个个圆。那些圆圈里轮廓着的是木星曾经的位置，十七年来，他一有空就坐在窗前，看着空间站离木星越来越近。
而如今，他伸出手去，却不再是人类。
指尖抚上那曾经满怀希冀一笔笔画下的圆，脑海中的记忆飞速闪过：是十七年前，那时候他跟儿子刘启一起，坐在漆黑的海岸边遥望星空。当时他一手揽着儿子，一手指着天文望远镜下遥远的木星：“等有一天，你不用望远镜就能看到木星的时候，爸爸就回来了。”
地球即将完成引力弹弓加速，正在准备脱离木星轨道。木星早已占满整个窗框，那只巨大的红色眼睛就在咫尺之外盯着他——
木星就在眼前，但是爸爸却再也不能回来了。
刘培强中校就是他，他就是刘培强中校——那个死在了退休的前一天，再也无法弥补亲人，让团圆永远变成一种遗憾的，刘培强中校。
要承认自己的死亡，其实也没有那么困难。
想到这里，他将身体蜷坐起来，把手覆在了脸上。
因为流泪而微微水肿的眼皮在微凉掌心下散发着热度。
他狠狠咬着嘴唇，强迫自己不要哭出声音。奈何心底的无助与绝望还是像洪水猛兽一样地吞没了他。
泪珠沿着眼角滑落，很快又将掌心浸湿了。
“刘培强中校，请您确认已做好迁移准备。”
人工智能总是可以不厌其烦地重复同一句话，有时候甚至在不那么恰当的情况下。
刘培强吸了吸鼻子，胡乱地用衣袖擦干一脸的泪水，也不知道现在自己的眼睛是不是通红的……
他看不见，不过也不重要了，都是一堆数据而已。
他转过头去，看了一眼550W机体旁边的倒计时。
嗯，确实是马上就要着陆了。
“需要我做什么吗？”
开口的时候刘培强才意识到自己连声音都是沙哑的——或许，至少在人体的生理状态上，MOSS的编写确实是客观的吧。
“请您尽可能保持身体静止且稳定。”
MOSS的声音一如既往机械又单调。
人工智能所发出的指令就是这么简单又直白。甚至，有些苍白。MOSS似乎从不会说出关心的话语，即使作为人工智能的MOSS理应拥有判别领航员心理状况并提供安抚的程序。
也就是说，MOSS应该知道自己现在心情很糟。
刘培强忍不住腹诽。
“嗯，”所以他只是微乎其微地点点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那我坐着吧，就现在这么坐，行不行？”
但同时他又捏了捏鼻梁，尽力压抑着自己的脾气，违心地希望自己现在的语气足够温和：“应该不会影响你操作吧？”
“为确保数据传输过程中不会发生错误，MOSS建议您平躺在床上，且不要使用任何遮蔽物覆盖身体。”
然后MOSS又补充：“这是为您的安全与完整考虑。”
看吧，这就是跟AI阴阳怪气的下场——AI根本没听懂。
烦躁的情绪在逐渐积攒，他突然很想赌气，说如果我抖开被子，把腿一伸，向下一滑，头向枕头上一沾，然后将被子拉好覆盖到胸口的高度，再将双臂往上一压，下一秒就合上眼睛睡觉的话，这样是不是也可以？
但最终，他只是麻木地点点头：“嗯。”
随便吧，都无所谓了。
再一次仰躺在“宿舍”的床上，他合上眼睛。一瞬间，耳边的所有声响都远离他而去，连空间站惯有的引擎声也听不见了，仿佛坠入宇宙深处，寂静无声。
他感觉不安，又猛然睁开了眼睛。声音又如流水般回溯，倒灌入耳内。他微微转动眼珠子——室内陈列还是跟他刚才看见的一样。
如果说变成代码后最大的好处是不用感受失重和超重切换所带来的眩晕压力以及头痛感，那么反之，最大的坏处就是无法通过感受舱体的震动得知如今的行驶状态。
失去知情权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在这个他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走的休眠舱里。
但当然了，现在也不是找MOSS对峙的时候。MOSS的算力远在人类之上，尤其在数据和机械运作方面，既然要求他保持身体静止，那MOSS必然有自己的道理。关于这点，他还是选择无条件相信MOSS的。
这是经验，也是他们共事五年来形成的默契——他休眠的那十二年不算，当然了。
【着陆成功】
“刘培强中校，请注意，数据迁移将于五秒后开始。”
【当前位置：550W-HA-0024
是否从云端下载“刘培强”至本地？】
【确认】
有什么正以中心为原点向内凹陷下去，下一秒镜面开裂支离破碎。
世界大概是被撕碎了。但仅在一秒后，又被重新拼在一起。
数据像浪潮一样铺天盖地的涌来，将刘培强淹没，人性中求生的本能让他猛然坐起，在近乎窒息后大口喘气，却同时发现四周的陈列并没有任何改变。
那种恐怖的拉扯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一样，唯有他傻乎乎的在这平静如水的空间里，恍若死里逃生。
刚才那一瞬间所发生的，就是MOSS所说的数据迁移吗？
【数据迁移成功】
“刘培强中校，请确认您的身体完整且正常。”
悬挂550W机体的位置传来悬挂臂转动的声音。
那声音极其细微，但还是被刘培强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抬眼去看，发现悬挂550W机身的悬臂，跟他往日在空间看到的任何一只一样，通过天花板滑轨，帮助MOSS实现实时动态捕捉。
通过这个滑轨，刘培强仿佛能看见被隐藏在天花板之上的，通往总控室的各种通讯线路。
刚才声响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但在数据迁移成功前，他怎么没听到呢？
他面上不表，按照MOSS的建议仔细检查了自己全身后，回复道：“一切正常。”
“刘培强中校，您认为联合政府的人，可以猜出MOSS藏在哪一台550W中吗？”挂在天花板上的550W突然向下调整角度，指示灯闪烁的速度也突然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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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极点联合政府总部，安理会紧急会议。
“领航员空间站被毁，地球上的长距离通讯已经全面瘫痪。目前最快恢复全球通讯的方式，是用550W激活并运行行星发动机网络的通讯模块。接下来不论是重建空间站，还是制造通讯卫星，全都需要550W和自动化设备的支持。引力弹弓加速能够顺利进行，也完全依赖先前550W计算的轨道。”
“550W自然要继续使用。但MOSS……”
“参与550系列研发的人员绝大多数都在17年前启动根服务器的时候牺牲了，幸存的几位也因为身体原因无法参与工作。对于550系列自主意识的应对方案，除去最稳妥的物理隔离外，现在我们能做的，也依然只有尝试覆写程序。”
“覆写550W的程序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量子计算机本身的运行原理就杜绝了一切入侵行为*，更何况还有MOSS这种自主意识极强的人工智能控制。”
“授权密码不是有备份吗？就算是MOSS也不能越过这个权限吧。”
“加密和破译可是量子计算机的绝对领域，MOSS修改授权系统就像你呼吸一样简单。”
玻璃墙外的走廊中，有人朝屋内打了个手势。
“第一批从休眠舱内卸下来的50台550W已经运达。不管怎么说，都要试试才知道结果。”
TBC
*量子计算机由于其【不可克隆原理】，使得入侵者不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进行破译和窃听，这是量子计算机本身的性质决定的。（来源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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